第八回 (1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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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怎麽知道你想去啊，你又沒跟我說！”白初夏回敬了她一句，隨即道：“既然這麽巧遇上了，不如一起吃飯？我在得月樓定了位置。”
“好啊，好啊，正好我們也準備吃飯了。一起吧？”沈慕蕊欣然同意，轉頭用征詢的目光望著表姐徐盈。
徐盈看似不經意地瞟了沈慕晨一眼，面露嬌羞道：“既然如此，就一起吧。”
“太好了！今天可真是熱鬧啊！”沈慕蕊興高采烈地拍手，目光從旁邊一路掃過時，看到了一直沈默的夏依依，又上前拉著她說起了話。
得月樓位於河邊，裝飾得氣派而幽雅。白初夏定的雅間正對著幽靜的河面，可以一邊吃飯一邊欣賞外面的風景。據說這個位置賞月也是極佳。
五個人一落座，豐盛的佳肴便像流水一樣端上來，直到擺滿了面前的大圓桌。色香味美的菜肴，再配上白家特制的梅雪釀，整個房間都充滿了酒香飯香，還沒動筷便讓人先有了幾分醉意。
“白初夏，看來你是早有準備啊！”沈慕蕊打趣道。
“那是當然！不是說月上柳梢頭，人約黃昏後嘛，既然有約自然要提前準備。”白初夏揮退了酒樓的侍者，親自笑容滿面地給大家倒酒。
“喲，還吟起詩來了？我怎麽記得你書念得並不好啊！”沈慕蕊似乎特別喜歡逗白初夏，一句接一句地打趣他。
“慕蕊，不得對你初夏哥無禮。”沈慕晨嗔怒道。
八十二這個花癡
“沈少爺，我只比慕蕊大半歲，所以叫你慕晨哥吧。”徐盈美目含春地望著沈慕晨，“說起來咱們都是慕蕊的親人，這卻是頭一回見面，我先敬你一杯。”
說著她端起了酒杯，翹著蘭花指和沈慕晨遙遙相對。
“我們大少爺身體不好，不能喝酒！”夏依依連忙阻止。
“是啊，表姐，我三哥體弱，向來不喝酒。”沈慕蕊也說道。
“我代慕晨哥喝！”坐在沈慕晨身旁的白初夏爽快地舉起酒杯，“我先幹為敬。”
他的酒已經下肚了，徐盈還端著酒杯欲言又止地望著沈慕晨。
“表姐，人家白少爺已經喝了，該你啦！”沈慕蕊催促道。
這個徐盈似乎來者不善啊！夏依依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。
家裏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李凝香，外面再招這麽個柔情似水的徐盈，她的初戀不是註定要碎成渣？
徐盈在沈慕蕊的起哄下幹了那杯酒，杯一放下，又對沈慕晨投來了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。
“夏依依，你也喝一杯嘛，嘗嘗我們白家獨有的梅雪釀！”白初夏隔著沈慕晨喊道，“來，我陪你幹一杯！”
喝就喝，誰怕誰啊！夏依依毫不矯情地舉起杯，“幹了！”
梅雪釀口感清冽純凈，辛辣的回味中帶著一抹清甜，確實有初雪和新梅的清新。
夏依依一杯才下肚，沈慕蕊又舉杯相邀。
一連喝了兩杯，她的臉上漸漸泛起了紅暈，眼睛也恢覆了往日的靈動。
“徐小姐，你是我們二小姐的表姐，初次見面我敬你一杯。”酒勁上來，夏依依朝徐盈舉起了杯。
“依依，這梅雪釀雖然好入口，但度數不低，你悠著點！”沈慕晨在一邊輕聲提醒道。
見沈慕晨對夏依依如此關心，徐盈喝完杯中酒又滿上一杯，對夏依依道：“我回敬你。”
“好。”夏依依也不甘示弱，主動加酒、喝幹。
“餵，你們別顧著喝酒啊，我今兒點的可都是得月樓的招牌菜，你們快嘗嘗！”白初夏在一旁盡顯東道主的風度。
夏依依一連喝了幾杯，徐盈也不比她少，兩個人都有了幾分薄醉，互相看了看，便也不再舉杯了。
帶著醉意的徐盈看沈慕晨更覺得他氣質脫俗，俊美非凡，特別是那雙比女子還清亮秀美的鳳目，簡直讓人欲罷不能。
她目似秋水地望著沈慕晨，不知不覺就看入了神。
竟然還有比她更花癡的人！這樣看著她家沈慕晨，難道就不知道羞恥麽？
早知道就不來了！都怪這個白初夏！
夏依依看到徐盈那副花癡樣不由心頭火起，惱怒地瞪白初夏，可對方正被沈慕蕊拉著灌酒，根本沒空留意她。
她家沈慕晨長得這麽好看真不該讓他出門的！夏依依又像小雞護食一樣看沈慕晨，只見他眼眸微垂，平靜自若地喝著茶，似乎根本沒有註意到徐盈送來的秋波。
還看！沒完了似吧？夏依依再次舉起面前的酒杯，“徐小姐，別光坐著了，咱們喝酒吧！”
徐盈總算被她叫得回過神來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，接著便一聲不響地舉起杯和她幹了。
“誒，夏依依，你怎麽總跟徐小姐喝不跟我喝啊？”白初夏不悅了，舉起長臂將酒杯從沈慕晨的左側一直遞到右側，“我們再喝一個！”
“喝就喝！”夏依依十分幹脆地又和他碰了一個。
一餐飯還沒有吃完，桌上的人除了沈慕晨以外，個個都有了醉意。
“你們少喝點，多吃些菜吧，一會還要賞燈謎，別都喝倒了。”沈慕晨忍不住提醒道。
“大少爺，我不喝了。”夏依依小臉緋紅，望著他笑容乖巧地應道。
“好，吃點桔子，水果能解酒。”沈慕晨淡淡地笑，伸手拿了一個桔子剝給她。
“慕晨哥，我也想吃桔子。”徐盈在對面無比嬌柔地說道。
“好。”沈慕晨輕輕抿了抿唇，將剝好的桔子隨手一分為二，一半給夏依依，一半給徐盈。
“誒！”那是屬於她的啊！夏依依氣結。
“咱們家桔子不是多得是麽，你要嫌不夠一會我再買幾斤回去。”看著她氣急敗壞的小臉，沈慕晨輕聲說道。
她要的不是那些桔子，而是他親手剝的桔子啊！夏依依有口難言，賭氣似的將那半個桔子一瓣一瓣全塞進了嘴裏。
“夏依依，你不是喜歡吃香雪圓麽，原來還這麽喜歡吃桔子啊！”白初夏似發現了新大陸，驚嘆道。
“你要喜歡以後我讓人給你送去！”沈慕蕊喝了酒更活潑開朗了，雙手撐著下巴望著每個人都笑呵呵的。
不是說大房受了重創，現在舉步維艱麽？沈慕晨都幫著擔憂得睡不著覺，這個沈慕蕊還真是沒心沒肺，活著不累啊！
夏依依忍不住轉頭去看沈慕蕊，沒想到，無意間竟又讓她發現徐盈在看沈慕晨。
這花癡！夏依依氣得在桌下跺腳。
屋裏燈火恍如白晝，因此感受不到外面的月夜星空，但從河面的粼粼波光還是可以看出月光的皎潔之態。
正月十五的月亮雖不如中秋明亮高潔，卻也有另一番花好月圓的浪漫寓意，如此良辰美景實不該辜負。
其他人在暢飲，沈慕晨卻靜靜地望著窗外。
“月亮似乎升起來了，我看外面風景不錯，不如讓人把酒菜撤了我們品茶賞月吧？”他提議道。
“夜市應該開了，我們還是去看花燈吧！”白初夏生性大大咧咧，對品茶賞月這種雅事似乎沒有太大興趣。
“好，去夜市看燈！”沈慕蕊也興奮地高舉右臂讚同。
一行人高高興興地出了得月樓，又浩浩蕩蕩地朝夜市走去。
沈慕蕊一路上總纏著白初夏說話，徐盈也借著酒意故意走在沈慕晨的身側。
夏依依酒勁已經上頭了，看東西都有些模糊，但一吹到冷風便本能地想到了體弱的沈慕晨。
走出沒幾步，她立刻拿出一早準備好的大衣遞給沈慕晨，“大少爺，晚上風大，你把大衣披上吧。”
夜色朦朧，她只顧著沈慕晨沒留意腳下，突然不知踩到了什麽，一個踉蹌向前沖去。
正要接過大衣的沈慕晨連忙伸手去扶，一股沖力剛好把夏依依不偏不倚地送進了他懷裏。
“當心腳下！”沈慕晨把夏依依扶得站穩，又柔聲叮囑道。
“謝謝大少爺！”臉上已經紅得無以覆加了，夏依依羞澀地低下頭去。
這丫頭一定是故意的！
一個卑賤的下人丫頭，竟然也想攀上東家少爺，妄想成為沈家的大少奶奶！
一旁的徐盈冷冷地看著這一幕，目光中露出了深深的鄙夷和嘲諷。
八十三猜燈謎
夜市燈火通明，行人熙熙攘攘，各色花燈琳瑯滿目。
沈慕蕊拉著白初夏歡喜雀躍地在前面，沈慕晨、夏依依和徐盈則隨意地跟在後面。
夏依依頭一次見識這種真正充滿傳統風味的慶祝方式，不免感到新奇萬分，一路指指點點地問沈慕晨各種問題。
徐盈有些看不過去，翻了個白眼道：“你沒進過城嗎？”
可不是沒進過城麽！夏依依被她問住了，楞了楞，“沒在元宵節的時候進過城。”
進沒進過城關她什麽事？竟然那樣看她！
瘋丫頭進府近一年了，確實是一次都沒有進過城。沈慕晨想到這裏，說道：“依依，難得進一回城，你看喜歡什麽吃的用的，我們都買一些回去。”
還的時候光想著幫沈慕晨收拾東西，她自己連錢都沒帶。夏依依有點尷尬，擺手道：“不用不用，沒什麽想要的。”
“餵，夏依依，慕晨哥，你們快點過來啊，我們一起去前面猜燈謎！”白初夏在前面邊招手邊大聲喊。
人潮擁擠，他的身影一下就被後面的人擋住了，夏依依他們連忙加快腳步跟過去。
幾個人走到一處後，不多久就來到了一條全是花燈的街道上。
“快看，那邊在猜燈謎！”沈慕蕊眼睛尖，指著一棵圍滿了人的柳樹叫道。
柳樹下人頭攢動，垂下的柳枝上掛滿了形態各異的燈籠。走近才看到每盞燈籠下面都墜著寫有燈謎的小字條，據看熱鬧的人介紹：這是一家花燈店特意舉辦的燈謎會，作為獎勵，猜中燈謎最多者可以任意拿走其中一盞燈。
“我們有五個人，一定能猜中最多！不如先選一盞最好看的燈吧！”還沒開始猜謎，沈慕蕊便歡欣地舉頭四望。
“人多也不一定就能猜得中啊！”沈慕晨看著她笑道。
白初夏的酒勁還沒有散去，滿面通紅地走到夏依依面前，朗聲問道：“夏依依，你喜歡哪盞燈？我幫你贏回來！”
“先贏了再說吧，萬一我挑好了你贏不了怎麽辦？”夏依依笑著打趣他。
“慕晨哥，我覺得那盞嫦娥的最好看！”徐盈突然拍著手對沈慕晨大聲說道，那巴巴的目光恨不得把他的心都看化。
好看你自己買去啊，叫別人做什麽！夏依依惱怒地瞪她。
沈慕蕊還在仰頭看燈，沒註意到身邊發生了什麽。她不以為然地指著那盞孫悟空造型的燈，道：“嫦娥的有什麽好看，還是那盞齊天大聖的最喜慶！”
沈慕晨對她們的話不置可否，自己上前翻看起了燈籠下掛著的謎語。
而一邊的白初夏似乎也下定了決心，早就開始冥思苦想地猜謎了。
夏依依亦不甘示弱，上前翻過了一道謎題：屢試屢成，打一動物。
什麽東東？她只聽過屢戰屢敗或者屢敗屢戰。
正在思索之際，一道尖利的聲音在夏依依耳邊響起：“你認識字？”
徐盈一雙美目睜得大大的，寫滿了不可思議。
沈慕蕊和白初夏聞訊也都看了過來，目光中同樣充滿疑惑。
有什麽好奇怪的？難道就只許她們這些大小姐認識字，就不許她這個丫頭認識字麽？夏依依冷冷地瞥了徐盈一眼，“學過幾個。”
“夏依依，你上過學？”白初夏放開手裏的花燈，轉身來到了夏依依面前。
“沒有……”夏依依不知該怎麽解釋，她21世紀的簡體字是認識不少，但這個時代用的是繁體字啊，這些字她基本只能靠猜，還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猜對。
她又猶豫了一下，含含糊糊道：“在家的時候學過一些。”
“哦，那一定是你父母教的吧？”沈慕蕊眨著楚楚動人的大眼睛，問道。
“餵！你們還猜不猜燈謎了？”見他們這樣圍著夏依依詢問，沈慕晨在一邊高聲道。
“是啊，趕緊猜燈謎吧，一會容易的都叫人猜完了！”夏依依趁機從幾個人的包圍中脫身出去。
看她都走了，那三個好奇寶寶也都散開各自猜謎去了。
屢試屢成到底是什麽玩意啊？夏依依是死腦筋，喜歡鉆牛角尖，這個謎底沒解出來沒心思猜下一個。
“怎麽？有什麽難住了嗎？”沈慕晨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邊，手裏拿著好幾張謎題問道。
“嗯，”夏依依點點頭，“大少爺，屢試屢成，打一個動物，你能猜到是什麽嗎？”
“屢試屢成？”沈慕晨笑了笑，“百靈？”
百靈？百試百靈，屢試屢成，對哦！真是笨哪，她怎麽沒想到！
“大少爺你真厲害！”看到沈慕晨手裏那一疊謎題，夏依依驚訝地問道：“你已經猜到這麽多了嗎？”
“嗯，猜是猜到了，但不一定對。”沈慕晨看了看手裏，笑道：“如果都對了，或許就可以拿走你們喜歡的燈了。”
你們，而不是你。白初夏就不說了，光沈慕蕊和徐盈喜歡的就不一樣，一盞燈哪裏夠分啊！夏依依心道。
“乖。打一個成語。”沈慕晨隨手又翻開了一個謎題，念道。
一個“乖”字打一個成語？夏依依也來了興致，湊到跟前看了一下，接著便凝眉思考。
古人的智慧還真是無窮的！這麽高深的謎題堪比21世紀的腦筋急轉彎了。
乖，弄巧成拙？好像不對吧？
她還沒個頭緒，只見沈慕晨又一聲不響地把這張謎題也扯了下來。
“大少爺，你又猜到了嗎？”夏依依睜大雙眼問。
“大概是乘人之危吧。”沈慕晨淡淡一笑。
他俊美的面龐在各色燈籠的照耀下顯得溫暖而淡定，那毫不張揚的笑容卻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篤定和自信。
不僅是個帥逼，還是個機智boy！夏依依滿眼桃心地看著他，恨不得五體投地。
“怎麽樣，你們猜到了多少？”白初夏也拿著幾張謎題湊了過來。
“我還一個都沒猜到。”夏依依羞愧地坦白道。
“沒事，這不還有我嘛！”白初夏豪情萬丈地拍著胸脯，“你看中了哪盞燈？我給你贏回來！”
“呵呵……”就他那幾下分分鐘被沈慕晨虐成渣了，還好意思說給她贏？夏依依笑得有些生硬。
八十四山海皆可平
幾個人一起努力了大半個小時，最終靠著沈慕晨的機智還真得了個頭名，但選燈的時候出現了分歧：白初夏一直嚷著問夏依依的意見，而徐盈和沈慕蕊卻各自堅持自己的喜好不肯讓步。
“算了，我沒看中什麽特別喜歡的，就按她們說的選吧。”不過一盞燈而已，她一個丫頭犯不著得罪兩個大小姐。夏依依主動退讓。
因為沈慕晨猜的最多，徐盈眼巴巴地望著他，“選嫦娥吧，那個漂亮！”
“三哥，選齊天大聖！”沈慕蕊酒勁沖天，聲音也老大地叫道。
見夏依依放棄了，白初夏便也懶得再出聲，站在一旁頗感無奈地看她們倆爭論。
沈慕晨看了看夏依依，又看了看沈慕蕊和徐盈，笑道：“你們喜歡的都拿上吧，雖然只有一個名額，但我們可以多買兩盞啊。”
多買兩盞？意思是說她也有份？夏依依兩眼發光，“大少爺，你是要送我們嗎？”
“良宵佳節，送你們一盞燈又有何不可？”沈慕晨笑容和煦道。
“既然要送，那我就客隨主便，你幫我挑一盞吧！”沈慕晨送的東西當然要他親自挑選的才好啊，要不然跟叫他買單有什麽兩樣？夏依依心道。
“夏依依，你喜歡哪盞，我送你！”白初夏搶著說道。
“不用了，大少爺都答應了送我，我有一盞就夠了。”夏依依眉眼彎彎，一派心滿意足。
這丫頭！白初夏緊緊抿住了嘴，一臉的不甘心。
沈慕晨正在挑選花燈，見他這樣，微微一笑道：“初夏，要不你來幫依依選盞燈？”
怎麽能這樣！夏依依聞言連忙起身，“大少爺，你要送我的禮物，怎麽能讓別人挑選呢？”
是啊，沈慕晨要送東西怎麽能假手於他？白初夏也搖了搖頭，“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麽，還是你選吧。”
沈慕蕊和徐盈各自拿了自己心儀的燈，沈慕晨為夏依依挑了一盞兔子燈，三個少女都如獲至寶，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。
賞完燈又逛了好半天夜市，吃了一些酒釀圓子當宵夜，然後白初夏便叫了白家的司機開車過來將這些人一一送回家。
沈家在鄉下離得遠，其他人都送到了，司機才載著沈慕晨和夏依依回去。
吃宵夜的時候白初夏興致盎然，又招呼大家喝了點酒，坐在車上夏依依已經有點暈暈乎乎分不清東南西北了。
她將那盞兔子燈緊緊抱在懷裏，靠在座椅上眼眸微瞇，笑容滿面道：“大少爺，謝謝你送我的禮物！”
“不必客氣。”
夏依依飽滿緋紅的臉頰像熟透了的水蜜桃，那微揚的唇角帶著活潑又俏皮的笑意。
可惜沒有小狐貍形狀的花燈，他覺得跟兔子比起來，這丫頭更像一只狡黠可愛的小狐貍。
燈籠光將車廂照得暧昧不明，沈慕晨靜靜地看著夏依依，不知不覺眸光變得幽深……
“大少爺，我給你念詩吧：陌上人如玉，公子世無雙。所愛隔山海，山海俱可平。”夏依依似夢囈般喃喃道。
所愛隔山海，山海俱可平？對，她昨天就說過這句話。還說要不顧一切地和他在一起，哪怕排山倒海。
這丫頭！她就那麽執著麽？
沈慕晨眼睫微顫，將目光移到了車窗那一片黑暗之上。
“所愛隔山海，山海俱可平。所愛隔山海，山海俱可平……”夏依依一路念叨。
夜路難行，車子一路顛簸，回到沈家已是大半夜。
下車的時候夏依依酒還沒醒，沈慕晨先是把她扶了下來，看她站都站不穩便直接把她抱進了屋。
林管家來開的門，看到這情景不免詫異，剛要開口，沈慕晨吩咐道：“今天過節大家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，這事就不必告訴老爺太太了。”
“是。大少爺。”林管家心領神會地點頭。
本想把夏依依抱回後院她住的地方，但又擔心打擾到房裏的其他下人，沈慕晨想了想，索性把她抱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沈慕晨將夏依依放在書房的休閑小榻上，又抱來了厚厚的被子，並把火盆也移到了榻邊。
熟睡中的夏依依像個嬰兒，面容平靜而恬淡，嘴角還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。
站在榻邊，沈慕晨默默地凝視她，那狹長的眸子裏盛滿憐惜和心疼。
良久，他輕輕嘆息了一聲，轉身離去。
……
暈！她怎麽會睡在這裏？
天還沒有亮，夏依依習慣性地醒來，發現自己不是躺在下人的房裏立刻嚇得坐了起來。
大腦還帶著宿醉後的麻木與脹痛，她使勁揉了揉太陽穴，卻怎麽都想不起自己昨天是如何回來的了。
“你醒了？”沈慕晨身披大衣，手裏舉著蠟燭來到書房，關切地問道：“是不是頭疼？我去給你調杯蜂蜜水。”
擔心她喝得太多，半夜嘔吐或者亂踢被子，他每過一會就忍不住出來看看，這一宿幾乎沒合過眼。
“不用了！”他是大少爺啊，哪有讓大少爺侍候丫頭的道理！夏依依連忙起身，“我自己來。”
“你沒事就行了，我先回房了。”沈慕晨不由自主地咳了一聲，隨後將那支蠟燭放在書房，自己摸黑往臥室走去。
“還早，你可以再睡會。”他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昨晚喝多了？
尼瑪，她一個做丫環的，大少爺沒有喝多，她倒是喝多了，這要讓大太太知道了還不是死啦死啦地。
都怪那個白初夏，說是吃酒釀圓子，結果又叫了酒菜來拼酒。這貨要是在21世紀肯定是天天在路邊攤擼串的主！
誒，她的花燈呢？沈慕晨不是送了一盞宇宙第一可愛的兔子燈給她麽？
想起自己的禮物，夏依依立刻不管不顧地四處尋找起來。終於，在沈慕裏的書桌上，那只造型別致的“兔子”端端正正地坐著。
她把茶幾上的蠟燭放進了花燈裏，提著在屋裏得瑟起來。
一路走到沈慕晨的臥室門口，隱隱聽到裏面傳出陣陣咳嗽聲，再仔細一聽她便覺得情況不妙，連忙敲門。
“大少爺，你沒事吧？”夏依依在門口小聲問道。
沈慕晨咳得越來越厲害，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。
“大少爺，大少爺……要不要我得給倒杯熱茶？”除了咳嗽聽不到一聲回應，夏依依有些急了。
八十五不要執著
就在夏依依急得想要去叫管家的時候，沈慕晨終於將房門打開了。
“我……沒事。”他擺了擺手，那張俊臉已經咳得通紅，氣息急促而紊亂。
“那我給你調蜂蜜水。”夏依依扔下花燈就準備跑，轉身才想起來花燈還得用來照明。
沈慕晨還沒來得及說什麽，她已提著花燈像陣風似的跑開了。
不一會兒，夏依依一手提著花燈一手端著溫熱的蜂蜜水進來。
“大少爺，是不是昨晚吹風著涼了？”夏依依關切地問道。
“大概是吧。”幾口溫水下去，沈慕晨終於覺得胸口舒服了一些，勉強地笑道：“不礙事的，你也知道，我的身子就是這麽不爭氣……”
似乎還想說什麽，終究他只是輕輕抿住了唇畔，靜靜地盯著昏暗的房間一角。
“大少爺，你不要悲觀，時代在進步，醫學也在進步，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你的病就能治愈了。”夏依依輕聲安慰。
醫學的進步是何等緩慢，很多病即使到了一百年後都沒有找到治療的辦法。
嘴裏在安慰沈慕晨，夏依依自已卻不知不覺地低下了頭，心裏無比難過。
“依依，”沈慕晨又咳了幾聲，聲音沙啞地說道：“你還小，很多觀念正在形成，但並沒有穩定。不要太執著於眼前，或者有一天你會全盤否定自已今天的執著。”
不要執著於眼見便是不要執著於他。他沒有一個健康的體魄，沒有辦法給她承諾，連守護她都做不到。
這樣的他，實在不值得她耗費最好的年華，更不值得她托付終生。
夏依依明白，沈慕晨這是在對她之前那番表白做出回應了。她擡起頭鄭重地說道：“大少爺，在你眼裏我只是個小丫頭，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，或許我經歷的比你還多。至於我的觀念有沒有定性，我自已很清楚，該不該執著也是我自已的事。放心吧，我以後再也不會在你面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了！”
要不是以為自已要死了，她根本不會說出那些話，起碼不會在這種毫無把握的時候說。
她明白他拒絕了她，她也沒有想過要死纏爛打，像現在這樣簡簡單單地陪在他身邊，她就已經很知足了。
至於未來，那對她來說太飄渺。她一個21世紀的花季少女能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時空，變成13歲的下人丫頭，還有什麽是不能發生，什麽是可以肯定的？
過一天算一天，能陪他一天是一天。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。
夏依依默默地咬住了下唇，一股徹骨的悲傷席卷了她，寒意無邊無際地蔓延，她開始手腳冰涼，身體微微發起抖來。
這丫頭！沈慕晨在心裏嘆息：他確實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麽，盡管很想了解，但她不願意提起，他便不再過問。他從來沒有嫌棄過她，也不覺得她說的那些話有多麽糟糕，相反，那是他聽過的最熱情動人的話，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。
他不是不想接受她，而是不想害她，她怎麽就不明白呢！
窗外的晨曦一點點透進來，燭火顯得更加無力。
沈慕晨想叫夏依依回去休息，一轉頭竟看到她臉色十分蒼白，不禁眉頭一蹙，問道：“依依，你不舒服嗎？”
“我沒事。大少爺你再睡會吧，我走了。”夏依依的手都在顫抖，卻仍不忘幫他掖好被子。
沈慕晨不由得心頭一震，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。
“你冷嗎？”他問道。
夏依依完全楞住了，一會點頭一會又傻傻地搖頭。
他的手可真暖啊！那股暖流幾乎傳遍了她的全身。
明明很貪戀那掌心的溫暖，她卻迅速抽回了手，神色慌亂道：“我先走了。”
“等一下！”沈慕晨疾聲說道，接著拿起了自已放在床頭的大衣，“把這個披上。”
“哦。”夏依依低低地應，又低著頭接過了衣服。
……
三姨太走了，沒有告別，也沒有人相送，除了看門的家丁，甚至都沒有人知道。
大太太及時命人打掃了她原先住的院子，似乎想將她的痕跡徹底消除，不僅將裏面小件的東西扔掉了，還將一些大件的家具全都擡出來清洗暴曬了一遍。
事情發生得太快，大家幾乎來不及關註沈老爺的反應。然而，過完十五後，沈慕晨再次回到堂屋吃飯的時候，夏依依突然發現沈老爺兩鬢出現了很多白發，那張儒雅的面容依然平靜無波，但笑容卻不見了。
每個人都說三姨太傷風敗俗，誰也沒想過她不止傷了沈家的名譽，還傷害了沈老爺的心。
沈家三個太太裏，大太太或許曾經和沈老爺琴瑟和諧過，但畢竟夫妻多年，當初的心動和激情早已不覆存在；二姨太是一個市井婦人，空有一張姣好的容顏，卻目不識丁，和文人出身的沈老爺自然沒有什麽共同話題；只有三姨太，她年輕漂亮，在沈老爺面前表現得像一只溫順的貓兒，可能她讀的書不多，可她會唱纏綿悱惻的戲曲，又熟知典故傳奇。因此，和三姨太在一起也是沈老爺笑得最多的時候。
現在三姨太悄無聲息地走了，沈老爺也悄然變成了一個毫無生氣的平常老男人。
“老爺，最近政府那邊公務不忙的話，不如請假一段時間再休息一下？”大太太體貼地問道。
老爺的差事又不是很辛苦，這年才過完，用得著再請假休息嗎？大太太的話在二姨太聽來不過是惺惺作態，她不屑地睨了對方一眼。
沈慕晨也看出父親狀態不佳，讚同道：“是啊，爹，工作固然重要，身體更重要。還是要多註意身體才好啊。”
“老爺身體怎麽不好了？”看到這兩母子你一句我一句，二姨太終於忍不住開口了，“我看老爺身體好得很，你們不要說這些喪氣話來咒他才是！”
“我們是為了老爺好，怎麽會咒他？”大太太怒了，重重地將筷子摔在桌上，雙眼惡狠狠地盯著二姨太。
沈慕正嚇得捧起了碗，整張臉幾乎都要埋進碗裏去，而那雙鼠眼又怯怯地從碗沿上方看出來。
沈老爺原本心情就不好，看到他這個樣子更是忍不住直搖頭。
“都別吵了！”沈老爺放下碗筷直接站起身來，不再理會任何人，徑直離席了。
八十六徐盈送懷表
開春了，天氣一天天變得暖和起來。
夏依依把沈慕晨屋裏的火盆都撤了，又趁著好天氣把他床上的被子都抱到外面來曬。
暖洋洋的陽光照得人身上酥酥的，夏依依正在幾床被子間穿梭，忽然聽到了一陣銀鈴般的歡笑聲。
沈慕蕊，她怎麽來了？
嗯，還有徐盈！
夏依依一一分辨出聲音的主人，迅速從被子裏鉆了出來。
果然是她們倆！
沈慕蕊和徐盈手挽著手走來，一路說說笑笑，十分愉快的模樣。
“夏依依！”沈慕蕊看到了夏依依，高興地問道：“你在做什麽呢？我三哥在屋裏吧？”
“在。二小姐屋裏請。”夏依依對徐盈沒啥好感，對方不理她，她也懶得主動搭理。
徐盈感覺自已受到了冷落，大聲道：“夏依依，你每天幹活一定很辛苦吧？要是做錯了會挨打嗎？”
一聽那語氣就知道在嘲笑她，夏依依冷冷一笑，“大少爺待人很好，從來不打人。”
“是嗎？”聽說沈慕晨待她好，徐盈更覺得心裏發堵，一雙美目含著挑釁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。
天氣轉暖，夏依依還沒來得及置辦衣裳，上身穿著一件沈家發下來的天藍棉布夾襖，下身是一條半新不舊的黑色粗布褲子，鞋子也是之前瘋丫頭留下來的舊布鞋，整個人從頭到腳就是個標準的丫頭打扮。
這樣的丫頭也想攀上東家少爺的高枝！徐盈不禁撇嘴。
“依依，白初夏最近有來嗎？”沈慕蕊隨口問道。
夏依依搖頭道：“沒有。”
三個人陸續走進院子去，沈慕晨正捧著一本書坐在石凳上曬太陽，他穿著一身藏青色夾袍，袖口稍微挽起，露出一圈白色內襯和白皙秀氣的手腕。那張俊臉在陽光下顯得神清氣爽，豐神如玉。
見有客人來了，他連忙起身招呼。徐盈跟在沈慕蕊身後，只看了他一眼便先紅了臉。
春光明媚，陽光又甚好，幾個人便沒有進屋，直接都坐在院子裏聊起天來。
夏依依從屋裏端出熱茶和點心，然後便安靜地站在了一旁。
沈慕蕊拉了拉她的手，親熱地說道：“依依，反正叔叔嬸嬸又看不到，你也跟我們一起坐吧。”
“下人怎麽可以和我們一起坐！”徐盈正色道：“國有國法，家有家規，我們家的下人就從來不敢跟主人坐在一起。”
“沈家沒有那麽多規矩。”沈慕晨淡淡地說道。
盡管沈家沒有明文規定，但這也是大家墨守成規的。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看不慣徐盈一副高高在上，不拿下人當人看的架式。
夏依依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，對著沈慕蕊笑了笑。她當了這麽久的丫頭，什麽白眼鄙視都受過了，像徐盈這種自以為是的大小姐，才懶得放在眼裏。
徐盈卻沒有聽出沈慕晨話裏的不悅，繼續說道：“慕晨哥，這上下尊卑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，不能隨便就壞了……”
“慕蕊，這段時間大伯鋪子裏生意如何？”沈慕晨不想理會徐盈，故意將話題轉到了別處。
“哎！”沈慕蕊輕輕一嘆，然後又用雙手托住了下巴，愁眉苦臉道：“今年好像特別不景氣，自從省城那邊出事後，這邊也開始一蹶不振，聽我爹說開年到現在一直在虧。”
情況確實是不容樂觀啊！受華北饑荒的影響，全國的經濟都出現了衰退，現在糧食成了稀缺品，茶葉和綢緞這種非生活必物品只能是有價無市了。
要是今年情況再得不到緩解的話，大伯他們的處境會更加艱難，外債加內耗，只怕沈家的百年茶莊將危在旦夕！
“哎……”沈慕晨也不禁跟著嘆息。
這邊兩兄妹在閑話家常，那邊徐盈從手袋裏摸出了一個小盒子，笑意盈盈地推到沈慕晨面前，“慕晨哥，謝謝你元宵節送我的花燈。來而不往非禮也，我也準備了一個禮物送給你。”
“不過是一個小玩意，何必放在心上。”沈慕晨瞟了一眼盒子，面不改色道，“徐小姐你太客氣了，這份禮物我恐怕不能接受。”
“這是……懷表！”沈慕蕊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，“表姐，你什麽時候買的？我怎麽不知道？”
徐盈黛眉一挑，露出幾分得意，“上個月我特意讓姐姐從上海帶回來的。”
頓了頓，她又特地將盒子打開，再次放到沈慕晨面前，“慕晨哥，這是我的一片心意，還望你不要拒絕。”
盒子內襯是黃絨布的，一塊銀白色的懷表靜靜地躺在裏面，在陽光下散發出金屬特有的耀眼冷芒。
帶著信心滿滿的笑容，徐盈將雙手收回環在胸前，不屑地睨了夏依依一眼。
神馬東西！夏依依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。
沈慕晨依然保持無動於衷的態度，看也不看那塊懷表，邊喝茶邊說道：“徐小姐，謝謝你的好意，但我不接受！”
“慕晨哥，我可是特意給你買的啊！”徐盈有點急了，黛眉不自覺地皺了起來，環著的雙臂又放回到桌上，一副不知該怎麽是好的模樣。
“徐小姐，你是慕蕊的表姐，同樣又叫我哥哥，所以在我心裏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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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啊，好啊，正好我們也準備吃飯了。一起吧？”沈慕蕊欣然同意，轉頭用征詢的目光望著表姐徐盈。
徐盈看似不經意地瞟了沈慕晨一眼，面露嬌羞道：“既然如此，就一起吧。”
“太好了！今天可真是熱鬧啊！”沈慕蕊興高采烈地拍手，目光從旁邊一路掃過時，看到了一直沈默的夏依依，又上前拉著她說起了話。
得月樓位於河邊，裝飾得氣派而幽雅。白初夏定的雅間正對著幽靜的河面，可以一邊吃飯一邊欣賞外面的風景。據說這個位置賞月也是極佳。
五個人一落座，豐盛的佳肴便像流水一樣端上來，直到擺滿了面前的大圓桌。色香味美的菜肴，再配上白家特制的梅雪釀，整個房間都充滿了酒香飯香，還沒動筷便讓人先有了幾分醉意。
“白初夏，看來你是早有準備啊！”沈慕蕊打趣道。
“那是當然！不是說月上柳梢頭，人約黃昏後嘛，既然有約自然要提前準備。”白初夏揮退了酒樓的侍者，親自笑容滿面地給大家倒酒。
“喲，還吟起詩來了？我怎麽記得你書念得並不好啊！”沈慕蕊似乎特別喜歡逗白初夏，一句接一句地打趣他。
“慕蕊，不得對你初夏哥無禮。”沈慕晨嗔怒道。
八十二這個花癡
“沈少爺，我只比慕蕊大半歲，所以叫你慕晨哥吧。”徐盈美目含春地望著沈慕晨，“說起來咱們都是慕蕊的親人，這卻是頭一回見面，我先敬你一杯。”
說著她端起了酒杯，翹著蘭花指和沈慕晨遙遙相對。
“我們大少爺身體不好，不能喝酒！”夏依依連忙阻止。
“是啊，表姐，我三哥體弱，向來不喝酒。”沈慕蕊也說道。
“我代慕晨哥喝！”坐在沈慕晨身旁的白初夏爽快地舉起酒杯，“我先幹為敬。”
他的酒已經下肚了，徐盈還端著酒杯欲言又止地望著沈慕晨。
“表姐，人家白少爺已經喝了，該你啦！”沈慕蕊催促道。
這個徐盈似乎來者不善啊！夏依依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。
家裏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李凝香，外面再招這麽個柔情似水的徐盈，她的初戀不是註定要碎成渣？
徐盈在沈慕蕊的起哄下幹了那杯酒，杯一放下，又對沈慕晨投來了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。
“夏依依，你也喝一杯嘛，嘗嘗我們白家獨有的梅雪釀！”白初夏隔著沈慕晨喊道，“來，我陪你幹一杯！”
喝就喝，誰怕誰啊！夏依依毫不矯情地舉起杯，“幹了！”
梅雪釀口感清冽純凈，辛辣的回味中帶著一抹清甜，確實有初雪和新梅的清新。
夏依依一杯才下肚，沈慕蕊又舉杯相邀。
一連喝了兩杯，她的臉上漸漸泛起了紅暈，眼睛也恢覆了往日的靈動。
“徐小姐，你是我們二小姐的表姐，初次見面我敬你一杯。”酒勁上來，夏依依朝徐盈舉起了杯。
“依依，這梅雪釀雖然好入口，但度數不低，你悠著點！”沈慕晨在一邊輕聲提醒道。
見沈慕晨對夏依依如此關心，徐盈喝完杯中酒又滿上一杯，對夏依依道：“我回敬你。”
“好。”夏依依也不甘示弱，主動加酒、喝幹。
“餵，你們別顧著喝酒啊，我今兒點的可都是得月樓的招牌菜，你們快嘗嘗！”白初夏在一旁盡顯東道主的風度。
夏依依一連喝了幾杯，徐盈也不比她少，兩個人都有了幾分薄醉，互相看了看，便也不再舉杯了。
帶著醉意的徐盈看沈慕晨更覺得他氣質脫俗，俊美非凡，特別是那雙比女子還清亮秀美的鳳目，簡直讓人欲罷不能。
她目似秋水地望著沈慕晨，不知不覺就看入了神。
竟然還有比她更花癡的人！這樣看著她家沈慕晨，難道就不知道羞恥麽？
早知道就不來了！都怪這個白初夏！
夏依依看到徐盈那副花癡樣不由心頭火起，惱怒地瞪白初夏，可對方正被沈慕蕊拉著灌酒，根本沒空留意她。
她家沈慕晨長得這麽好看真不該讓他出門的！夏依依又像小雞護食一樣看沈慕晨，只見他眼眸微垂，平靜自若地喝著茶，似乎根本沒有註意到徐盈送來的秋波。
還看！沒完了似吧？夏依依再次舉起面前的酒杯，“徐小姐，別光坐著了，咱們喝酒吧！”
徐盈總算被她叫得回過神來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，接著便一聲不響地舉起杯和她幹了。
“誒，夏依依，你怎麽總跟徐小姐喝不跟我喝啊？”白初夏不悅了，舉起長臂將酒杯從沈慕晨的左側一直遞到右側，“我們再喝一個！”
“喝就喝！”夏依依十分幹脆地又和他碰了一個。
一餐飯還沒有吃完，桌上的人除了沈慕晨以外，個個都有了醉意。
“你們少喝點，多吃些菜吧，一會還要賞燈謎，別都喝倒了。”沈慕晨忍不住提醒道。
“大少爺，我不喝了。”夏依依小臉緋紅，望著他笑容乖巧地應道。
“好，吃點桔子，水果能解酒。”沈慕晨淡淡地笑，伸手拿了一個桔子剝給她。
“慕晨哥，我也想吃桔子。”徐盈在對面無比嬌柔地說道。
“好。”沈慕晨輕輕抿了抿唇，將剝好的桔子隨手一分為二，一半給夏依依，一半給徐盈。
“誒！”那是屬於她的啊！夏依依氣結。
“咱們家桔子不是多得是麽，你要嫌不夠一會我再買幾斤回去。”看著她氣急敗壞的小臉，沈慕晨輕聲說道。
她要的不是那些桔子，而是他親手剝的桔子啊！夏依依有口難言，賭氣似的將那半個桔子一瓣一瓣全塞進了嘴裏。
“夏依依，你不是喜歡吃香雪圓麽，原來還這麽喜歡吃桔子啊！”白初夏似發現了新大陸，驚嘆道。
“你要喜歡以後我讓人給你送去！”沈慕蕊喝了酒更活潑開朗了，雙手撐著下巴望著每個人都笑呵呵的。
不是說大房受了重創，現在舉步維艱麽？沈慕晨都幫著擔憂得睡不著覺，這個沈慕蕊還真是沒心沒肺，活著不累啊！
夏依依忍不住轉頭去看沈慕蕊，沒想到，無意間竟又讓她發現徐盈在看沈慕晨。
這花癡！夏依依氣得在桌下跺腳。
屋裏燈火恍如白晝，因此感受不到外面的月夜星空，但從河面的粼粼波光還是可以看出月光的皎潔之態。
正月十五的月亮雖不如中秋明亮高潔，卻也有另一番花好月圓的浪漫寓意，如此良辰美景實不該辜負。
其他人在暢飲，沈慕晨卻靜靜地望著窗外。
“月亮似乎升起來了，我看外面風景不錯，不如讓人把酒菜撤了我們品茶賞月吧？”他提議道。
“夜市應該開了，我們還是去看花燈吧！”白初夏生性大大咧咧，對品茶賞月這種雅事似乎沒有太大興趣。
“好，去夜市看燈！”沈慕蕊也興奮地高舉右臂讚同。
一行人高高興興地出了得月樓，又浩浩蕩蕩地朝夜市走去。
沈慕蕊一路上總纏著白初夏說話，徐盈也借著酒意故意走在沈慕晨的身側。
夏依依酒勁已經上頭了，看東西都有些模糊，但一吹到冷風便本能地想到了體弱的沈慕晨。
走出沒幾步，她立刻拿出一早準備好的大衣遞給沈慕晨，“大少爺，晚上風大，你把大衣披上吧。”
夜色朦朧，她只顧著沈慕晨沒留意腳下，突然不知踩到了什麽，一個踉蹌向前沖去。
正要接過大衣的沈慕晨連忙伸手去扶，一股沖力剛好把夏依依不偏不倚地送進了他懷裏。
“當心腳下！”沈慕晨把夏依依扶得站穩，又柔聲叮囑道。
“謝謝大少爺！”臉上已經紅得無以覆加了，夏依依羞澀地低下頭去。
這丫頭一定是故意的！
一個卑賤的下人丫頭，竟然也想攀上東家少爺，妄想成為沈家的大少奶奶！
一旁的徐盈冷冷地看著這一幕，目光中露出了深深的鄙夷和嘲諷。
八十三猜燈謎
夜市燈火通明，行人熙熙攘攘，各色花燈琳瑯滿目。
沈慕蕊拉著白初夏歡喜雀躍地在前面，沈慕晨、夏依依和徐盈則隨意地跟在後面。
夏依依頭一次見識這種真正充滿傳統風味的慶祝方式，不免感到新奇萬分，一路指指點點地問沈慕晨各種問題。
徐盈有些看不過去，翻了個白眼道：“你沒進過城嗎？”
可不是沒進過城麽！夏依依被她問住了，楞了楞，“沒在元宵節的時候進過城。”
進沒進過城關她什麽事？竟然那樣看她！
瘋丫頭進府近一年了，確實是一次都沒有進過城。沈慕晨想到這裏，說道：“依依，難得進一回城，你看喜歡什麽吃的用的，我們都買一些回去。”
還的時候光想著幫沈慕晨收拾東西，她自己連錢都沒帶。夏依依有點尷尬，擺手道：“不用不用，沒什麽想要的。”
“餵，夏依依，慕晨哥，你們快點過來啊，我們一起去前面猜燈謎！”白初夏在前面邊招手邊大聲喊。
人潮擁擠，他的身影一下就被後面的人擋住了，夏依依他們連忙加快腳步跟過去。
幾個人走到一處後，不多久就來到了一條全是花燈的街道上。
“快看，那邊在猜燈謎！”沈慕蕊眼睛尖，指著一棵圍滿了人的柳樹叫道。
柳樹下人頭攢動，垂下的柳枝上掛滿了形態各異的燈籠。走近才看到每盞燈籠下面都墜著寫有燈謎的小字條，據看熱鬧的人介紹：這是一家花燈店特意舉辦的燈謎會，作為獎勵，猜中燈謎最多者可以任意拿走其中一盞燈。
“我們有五個人，一定能猜中最多！不如先選一盞最好看的燈吧！”還沒開始猜謎，沈慕蕊便歡欣地舉頭四望。
“人多也不一定就能猜得中啊！”沈慕晨看著她笑道。
白初夏的酒勁還沒有散去，滿面通紅地走到夏依依面前，朗聲問道：“夏依依，你喜歡哪盞燈？我幫你贏回來！”
“先贏了再說吧，萬一我挑好了你贏不了怎麽辦？”夏依依笑著打趣他。
“慕晨哥，我覺得那盞嫦娥的最好看！”徐盈突然拍著手對沈慕晨大聲說道，那巴巴的目光恨不得把他的心都看化。
好看你自己買去啊，叫別人做什麽！夏依依惱怒地瞪她。
沈慕蕊還在仰頭看燈，沒註意到身邊發生了什麽。她不以為然地指著那盞孫悟空造型的燈，道：“嫦娥的有什麽好看，還是那盞齊天大聖的最喜慶！”
沈慕晨對她們的話不置可否，自己上前翻看起了燈籠下掛著的謎語。
而一邊的白初夏似乎也下定了決心，早就開始冥思苦想地猜謎了。
夏依依亦不甘示弱，上前翻過了一道謎題：屢試屢成，打一動物。
什麽東東？她只聽過屢戰屢敗或者屢敗屢戰。
正在思索之際，一道尖利的聲音在夏依依耳邊響起：“你認識字？”
徐盈一雙美目睜得大大的，寫滿了不可思議。
沈慕蕊和白初夏聞訊也都看了過來，目光中同樣充滿疑惑。
有什麽好奇怪的？難道就只許她們這些大小姐認識字，就不許她這個丫頭認識字麽？夏依依冷冷地瞥了徐盈一眼，“學過幾個。”
“夏依依，你上過學？”白初夏放開手裏的花燈，轉身來到了夏依依面前。
“沒有……”夏依依不知該怎麽解釋，她21世紀的簡體字是認識不少，但這個時代用的是繁體字啊，這些字她基本只能靠猜，還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猜對。
她又猶豫了一下，含含糊糊道：“在家的時候學過一些。”
“哦，那一定是你父母教的吧？”沈慕蕊眨著楚楚動人的大眼睛，問道。
“餵！你們還猜不猜燈謎了？”見他們這樣圍著夏依依詢問，沈慕晨在一邊高聲道。
“是啊，趕緊猜燈謎吧，一會容易的都叫人猜完了！”夏依依趁機從幾個人的包圍中脫身出去。
看她都走了，那三個好奇寶寶也都散開各自猜謎去了。
屢試屢成到底是什麽玩意啊？夏依依是死腦筋，喜歡鉆牛角尖，這個謎底沒解出來沒心思猜下一個。
“怎麽？有什麽難住了嗎？”沈慕晨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邊，手裏拿著好幾張謎題問道。
“嗯，”夏依依點點頭，“大少爺，屢試屢成，打一個動物，你能猜到是什麽嗎？”
“屢試屢成？”沈慕晨笑了笑，“百靈？”
百靈？百試百靈，屢試屢成，對哦！真是笨哪，她怎麽沒想到！
“大少爺你真厲害！”看到沈慕晨手裏那一疊謎題，夏依依驚訝地問道：“你已經猜到這麽多了嗎？”
“嗯，猜是猜到了，但不一定對。”沈慕晨看了看手裏，笑道：“如果都對了，或許就可以拿走你們喜歡的燈了。”
你們，而不是你。白初夏就不說了，光沈慕蕊和徐盈喜歡的就不一樣，一盞燈哪裏夠分啊！夏依依心道。
“乖。打一個成語。”沈慕晨隨手又翻開了一個謎題，念道。
一個“乖”字打一個成語？夏依依也來了興致，湊到跟前看了一下，接著便凝眉思考。
古人的智慧還真是無窮的！這麽高深的謎題堪比21世紀的腦筋急轉彎了。
乖，弄巧成拙？好像不對吧？
她還沒個頭緒，只見沈慕晨又一聲不響地把這張謎題也扯了下來。
“大少爺，你又猜到了嗎？”夏依依睜大雙眼問。
“大概是乘人之危吧。”沈慕晨淡淡一笑。
他俊美的面龐在各色燈籠的照耀下顯得溫暖而淡定，那毫不張揚的笑容卻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篤定和自信。
不僅是個帥逼，還是個機智boy！夏依依滿眼桃心地看著他，恨不得五體投地。
“怎麽樣，你們猜到了多少？”白初夏也拿著幾張謎題湊了過來。
“我還一個都沒猜到。”夏依依羞愧地坦白道。
“沒事，這不還有我嘛！”白初夏豪情萬丈地拍著胸脯，“你看中了哪盞燈？我給你贏回來！”
“呵呵……”就他那幾下分分鐘被沈慕晨虐成渣了，還好意思說給她贏？夏依依笑得有些生硬。
八十四山海皆可平
幾個人一起努力了大半個小時，最終靠著沈慕晨的機智還真得了個頭名，但選燈的時候出現了分歧：白初夏一直嚷著問夏依依的意見，而徐盈和沈慕蕊卻各自堅持自己的喜好不肯讓步。
“算了，我沒看中什麽特別喜歡的，就按她們說的選吧。”不過一盞燈而已，她一個丫頭犯不著得罪兩個大小姐。夏依依主動退讓。
因為沈慕晨猜的最多，徐盈眼巴巴地望著他，“選嫦娥吧，那個漂亮！”
“三哥，選齊天大聖！”沈慕蕊酒勁沖天，聲音也老大地叫道。
見夏依依放棄了，白初夏便也懶得再出聲，站在一旁頗感無奈地看她們倆爭論。
沈慕晨看了看夏依依，又看了看沈慕蕊和徐盈，笑道：“你們喜歡的都拿上吧，雖然只有一個名額，但我們可以多買兩盞啊。”
多買兩盞？意思是說她也有份？夏依依兩眼發光，“大少爺，你是要送我們嗎？”
“良宵佳節，送你們一盞燈又有何不可？”沈慕晨笑容和煦道。
“既然要送，那我就客隨主便，你幫我挑一盞吧！”沈慕晨送的東西當然要他親自挑選的才好啊，要不然跟叫他買單有什麽兩樣？夏依依心道。
“夏依依，你喜歡哪盞，我送你！”白初夏搶著說道。
“不用了，大少爺都答應了送我，我有一盞就夠了。”夏依依眉眼彎彎，一派心滿意足。
這丫頭！白初夏緊緊抿住了嘴，一臉的不甘心。
沈慕晨正在挑選花燈，見他這樣，微微一笑道：“初夏，要不你來幫依依選盞燈？”
怎麽能這樣！夏依依聞言連忙起身，“大少爺，你要送我的禮物，怎麽能讓別人挑選呢？”
是啊，沈慕晨要送東西怎麽能假手於他？白初夏也搖了搖頭，“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麽，還是你選吧。”
沈慕蕊和徐盈各自拿了自己心儀的燈，沈慕晨為夏依依挑了一盞兔子燈，三個少女都如獲至寶，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。
賞完燈又逛了好半天夜市，吃了一些酒釀圓子當宵夜，然後白初夏便叫了白家的司機開車過來將這些人一一送回家。
沈家在鄉下離得遠，其他人都送到了，司機才載著沈慕晨和夏依依回去。
吃宵夜的時候白初夏興致盎然，又招呼大家喝了點酒，坐在車上夏依依已經有點暈暈乎乎分不清東南西北了。
她將那盞兔子燈緊緊抱在懷裏，靠在座椅上眼眸微瞇，笑容滿面道：“大少爺，謝謝你送我的禮物！”
“不必客氣。”
夏依依飽滿緋紅的臉頰像熟透了的水蜜桃，那微揚的唇角帶著活潑又俏皮的笑意。
可惜沒有小狐貍形狀的花燈，他覺得跟兔子比起來，這丫頭更像一只狡黠可愛的小狐貍。
燈籠光將車廂照得暧昧不明，沈慕晨靜靜地看著夏依依，不知不覺眸光變得幽深……
“大少爺，我給你念詩吧：陌上人如玉，公子世無雙。所愛隔山海，山海俱可平。”夏依依似夢囈般喃喃道。
所愛隔山海，山海俱可平？對，她昨天就說過這句話。還說要不顧一切地和他在一起，哪怕排山倒海。
這丫頭！她就那麽執著麽？
沈慕晨眼睫微顫，將目光移到了車窗那一片黑暗之上。
“所愛隔山海，山海俱可平。所愛隔山海，山海俱可平……”夏依依一路念叨。
夜路難行，車子一路顛簸，回到沈家已是大半夜。
下車的時候夏依依酒還沒醒，沈慕晨先是把她扶了下來，看她站都站不穩便直接把她抱進了屋。
林管家來開的門，看到這情景不免詫異，剛要開口，沈慕晨吩咐道：“今天過節大家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，這事就不必告訴老爺太太了。”
“是。大少爺。”林管家心領神會地點頭。
本想把夏依依抱回後院她住的地方，但又擔心打擾到房裏的其他下人，沈慕晨想了想，索性把她抱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沈慕晨將夏依依放在書房的休閑小榻上，又抱來了厚厚的被子，並把火盆也移到了榻邊。
熟睡中的夏依依像個嬰兒，面容平靜而恬淡，嘴角還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。
站在榻邊，沈慕晨默默地凝視她，那狹長的眸子裏盛滿憐惜和心疼。
良久，他輕輕嘆息了一聲，轉身離去。
……
暈！她怎麽會睡在這裏？
天還沒有亮，夏依依習慣性地醒來，發現自己不是躺在下人的房裏立刻嚇得坐了起來。
大腦還帶著宿醉後的麻木與脹痛，她使勁揉了揉太陽穴，卻怎麽都想不起自己昨天是如何回來的了。
“你醒了？”沈慕晨身披大衣，手裏舉著蠟燭來到書房，關切地問道：“是不是頭疼？我去給你調杯蜂蜜水。”
擔心她喝得太多，半夜嘔吐或者亂踢被子，他每過一會就忍不住出來看看，這一宿幾乎沒合過眼。
“不用了！”他是大少爺啊，哪有讓大少爺侍候丫頭的道理！夏依依連忙起身，“我自己來。”
“你沒事就行了，我先回房了。”沈慕晨不由自主地咳了一聲，隨後將那支蠟燭放在書房，自己摸黑往臥室走去。
“還早，你可以再睡會。”他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昨晚喝多了？
尼瑪，她一個做丫環的，大少爺沒有喝多，她倒是喝多了，這要讓大太太知道了還不是死啦死啦地。
都怪那個白初夏，說是吃酒釀圓子，結果又叫了酒菜來拼酒。這貨要是在21世紀肯定是天天在路邊攤擼串的主！
誒，她的花燈呢？沈慕晨不是送了一盞宇宙第一可愛的兔子燈給她麽？
想起自己的禮物，夏依依立刻不管不顧地四處尋找起來。終於，在沈慕裏的書桌上，那只造型別致的“兔子”端端正正地坐著。
她把茶幾上的蠟燭放進了花燈裏，提著在屋裏得瑟起來。
一路走到沈慕晨的臥室門口，隱隱聽到裏面傳出陣陣咳嗽聲，再仔細一聽她便覺得情況不妙，連忙敲門。
“大少爺，你沒事吧？”夏依依在門口小聲問道。
沈慕晨咳得越來越厲害，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。
“大少爺，大少爺……要不要我得給倒杯熱茶？”除了咳嗽聽不到一聲回應，夏依依有些急了。
八十五不要執著
就在夏依依急得想要去叫管家的時候，沈慕晨終於將房門打開了。
“我……沒事。”他擺了擺手，那張俊臉已經咳得通紅，氣息急促而紊亂。
“那我給你調蜂蜜水。”夏依依扔下花燈就準備跑，轉身才想起來花燈還得用來照明。
沈慕晨還沒來得及說什麽，她已提著花燈像陣風似的跑開了。
不一會兒，夏依依一手提著花燈一手端著溫熱的蜂蜜水進來。
“大少爺，是不是昨晚吹風著涼了？”夏依依關切地問道。
“大概是吧。”幾口溫水下去，沈慕晨終於覺得胸口舒服了一些，勉強地笑道：“不礙事的，你也知道，我的身子就是這麽不爭氣……”
似乎還想說什麽，終究他只是輕輕抿住了唇畔，靜靜地盯著昏暗的房間一角。
“大少爺，你不要悲觀，時代在進步，醫學也在進步，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你的病就能治愈了。”夏依依輕聲安慰。
醫學的進步是何等緩慢，很多病即使到了一百年後都沒有找到治療的辦法。
嘴裏在安慰沈慕晨，夏依依自已卻不知不覺地低下了頭，心裏無比難過。
“依依，”沈慕晨又咳了幾聲，聲音沙啞地說道：“你還小，很多觀念正在形成，但並沒有穩定。不要太執著於眼前，或者有一天你會全盤否定自已今天的執著。”
不要執著於眼見便是不要執著於他。他沒有一個健康的體魄，沒有辦法給她承諾，連守護她都做不到。
這樣的他，實在不值得她耗費最好的年華，更不值得她托付終生。
夏依依明白，沈慕晨這是在對她之前那番表白做出回應了。她擡起頭鄭重地說道：“大少爺，在你眼裏我只是個小丫頭，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，或許我經歷的比你還多。至於我的觀念有沒有定性，我自已很清楚，該不該執著也是我自已的事。放心吧，我以後再也不會在你面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了！”
要不是以為自已要死了，她根本不會說出那些話，起碼不會在這種毫無把握的時候說。
她明白他拒絕了她，她也沒有想過要死纏爛打，像現在這樣簡簡單單地陪在他身邊，她就已經很知足了。
至於未來，那對她來說太飄渺。她一個21世紀的花季少女能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時空，變成13歲的下人丫頭，還有什麽是不能發生，什麽是可以肯定的？
過一天算一天，能陪他一天是一天。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。
夏依依默默地咬住了下唇，一股徹骨的悲傷席卷了她，寒意無邊無際地蔓延，她開始手腳冰涼，身體微微發起抖來。
這丫頭！沈慕晨在心裏嘆息：他確實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麽，盡管很想了解，但她不願意提起，他便不再過問。他從來沒有嫌棄過她，也不覺得她說的那些話有多麽糟糕，相反，那是他聽過的最熱情動人的話，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。
他不是不想接受她，而是不想害她，她怎麽就不明白呢！
窗外的晨曦一點點透進來，燭火顯得更加無力。
沈慕晨想叫夏依依回去休息，一轉頭竟看到她臉色十分蒼白，不禁眉頭一蹙，問道：“依依，你不舒服嗎？”
“我沒事。大少爺你再睡會吧，我走了。”夏依依的手都在顫抖，卻仍不忘幫他掖好被子。
沈慕晨不由得心頭一震，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。
“你冷嗎？”他問道。
夏依依完全楞住了，一會點頭一會又傻傻地搖頭。
他的手可真暖啊！那股暖流幾乎傳遍了她的全身。
明明很貪戀那掌心的溫暖，她卻迅速抽回了手，神色慌亂道：“我先走了。”
“等一下！”沈慕晨疾聲說道，接著拿起了自已放在床頭的大衣，“把這個披上。”
“哦。”夏依依低低地應，又低著頭接過了衣服。
……
三姨太走了，沒有告別，也沒有人相送，除了看門的家丁，甚至都沒有人知道。
大太太及時命人打掃了她原先住的院子，似乎想將她的痕跡徹底消除，不僅將裏面小件的東西扔掉了，還將一些大件的家具全都擡出來清洗暴曬了一遍。
事情發生得太快，大家幾乎來不及關註沈老爺的反應。然而，過完十五後，沈慕晨再次回到堂屋吃飯的時候，夏依依突然發現沈老爺兩鬢出現了很多白發，那張儒雅的面容依然平靜無波，但笑容卻不見了。
每個人都說三姨太傷風敗俗，誰也沒想過她不止傷了沈家的名譽，還傷害了沈老爺的心。
沈家三個太太裏，大太太或許曾經和沈老爺琴瑟和諧過，但畢竟夫妻多年，當初的心動和激情早已不覆存在；二姨太是一個市井婦人，空有一張姣好的容顏，卻目不識丁，和文人出身的沈老爺自然沒有什麽共同話題；只有三姨太，她年輕漂亮，在沈老爺面前表現得像一只溫順的貓兒，可能她讀的書不多，可她會唱纏綿悱惻的戲曲，又熟知典故傳奇。因此，和三姨太在一起也是沈老爺笑得最多的時候。
現在三姨太悄無聲息地走了，沈老爺也悄然變成了一個毫無生氣的平常老男人。
“老爺，最近政府那邊公務不忙的話，不如請假一段時間再休息一下？”大太太體貼地問道。
老爺的差事又不是很辛苦，這年才過完，用得著再請假休息嗎？大太太的話在二姨太聽來不過是惺惺作態，她不屑地睨了對方一眼。
沈慕晨也看出父親狀態不佳，讚同道：“是啊，爹，工作固然重要，身體更重要。還是要多註意身體才好啊。”
“老爺身體怎麽不好了？”看到這兩母子你一句我一句，二姨太終於忍不住開口了，“我看老爺身體好得很，你們不要說這些喪氣話來咒他才是！”
“我們是為了老爺好，怎麽會咒他？”大太太怒了，重重地將筷子摔在桌上，雙眼惡狠狠地盯著二姨太。
沈慕正嚇得捧起了碗，整張臉幾乎都要埋進碗裏去，而那雙鼠眼又怯怯地從碗沿上方看出來。
沈老爺原本心情就不好，看到他這個樣子更是忍不住直搖頭。
“都別吵了！”沈老爺放下碗筷直接站起身來，不再理會任何人，徑直離席了。
八十六徐盈送懷表
開春了，天氣一天天變得暖和起來。
夏依依把沈慕晨屋裏的火盆都撤了，又趁著好天氣把他床上的被子都抱到外面來曬。
暖洋洋的陽光照得人身上酥酥的，夏依依正在幾床被子間穿梭，忽然聽到了一陣銀鈴般的歡笑聲。
沈慕蕊，她怎麽來了？
嗯，還有徐盈！
夏依依一一分辨出聲音的主人，迅速從被子裏鉆了出來。
果然是她們倆！
沈慕蕊和徐盈手挽著手走來，一路說說笑笑，十分愉快的模樣。
“夏依依！”沈慕蕊看到了夏依依，高興地問道：“你在做什麽呢？我三哥在屋裏吧？”
“在。二小姐屋裏請。”夏依依對徐盈沒啥好感，對方不理她，她也懶得主動搭理。
徐盈感覺自已受到了冷落，大聲道：“夏依依，你每天幹活一定很辛苦吧？要是做錯了會挨打嗎？”
一聽那語氣就知道在嘲笑她，夏依依冷冷一笑，“大少爺待人很好，從來不打人。”
“是嗎？”聽說沈慕晨待她好，徐盈更覺得心裏發堵，一雙美目含著挑釁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。
天氣轉暖，夏依依還沒來得及置辦衣裳，上身穿著一件沈家發下來的天藍棉布夾襖，下身是一條半新不舊的黑色粗布褲子，鞋子也是之前瘋丫頭留下來的舊布鞋，整個人從頭到腳就是個標準的丫頭打扮。
這樣的丫頭也想攀上東家少爺的高枝！徐盈不禁撇嘴。
“依依，白初夏最近有來嗎？”沈慕蕊隨口問道。
夏依依搖頭道：“沒有。”
三個人陸續走進院子去，沈慕晨正捧著一本書坐在石凳上曬太陽，他穿著一身藏青色夾袍，袖口稍微挽起，露出一圈白色內襯和白皙秀氣的手腕。那張俊臉在陽光下顯得神清氣爽，豐神如玉。
見有客人來了，他連忙起身招呼。徐盈跟在沈慕蕊身後，只看了他一眼便先紅了臉。
春光明媚，陽光又甚好，幾個人便沒有進屋，直接都坐在院子裏聊起天來。
夏依依從屋裏端出熱茶和點心，然後便安靜地站在了一旁。
沈慕蕊拉了拉她的手，親熱地說道：“依依，反正叔叔嬸嬸又看不到，你也跟我們一起坐吧。”
“下人怎麽可以和我們一起坐！”徐盈正色道：“國有國法，家有家規，我們家的下人就從來不敢跟主人坐在一起。”
“沈家沒有那麽多規矩。”沈慕晨淡淡地說道。
盡管沈家沒有明文規定，但這也是大家墨守成規的。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看不慣徐盈一副高高在上，不拿下人當人看的架式。
夏依依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，對著沈慕蕊笑了笑。她當了這麽久的丫頭，什麽白眼鄙視都受過了，像徐盈這種自以為是的大小姐，才懶得放在眼裏。
徐盈卻沒有聽出沈慕晨話裏的不悅，繼續說道：“慕晨哥，這上下尊卑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，不能隨便就壞了……”
“慕蕊，這段時間大伯鋪子裏生意如何？”沈慕晨不想理會徐盈，故意將話題轉到了別處。
“哎！”沈慕蕊輕輕一嘆，然後又用雙手托住了下巴，愁眉苦臉道：“今年好像特別不景氣，自從省城那邊出事後，這邊也開始一蹶不振，聽我爹說開年到現在一直在虧。”
情況確實是不容樂觀啊！受華北饑荒的影響，全國的經濟都出現了衰退，現在糧食成了稀缺品，茶葉和綢緞這種非生活必物品只能是有價無市了。
要是今年情況再得不到緩解的話，大伯他們的處境會更加艱難，外債加內耗，只怕沈家的百年茶莊將危在旦夕！
“哎……”沈慕晨也不禁跟著嘆息。
這邊兩兄妹在閑話家常，那邊徐盈從手袋裏摸出了一個小盒子，笑意盈盈地推到沈慕晨面前，“慕晨哥，謝謝你元宵節送我的花燈。來而不往非禮也，我也準備了一個禮物送給你。”
“不過是一個小玩意，何必放在心上。”沈慕晨瞟了一眼盒子，面不改色道，“徐小姐你太客氣了，這份禮物我恐怕不能接受。”
“這是……懷表！”沈慕蕊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，“表姐，你什麽時候買的？我怎麽不知道？”
徐盈黛眉一挑，露出幾分得意，“上個月我特意讓姐姐從上海帶回來的。”
頓了頓，她又特地將盒子打開，再次放到沈慕晨面前，“慕晨哥，這是我的一片心意，還望你不要拒絕。”
盒子內襯是黃絨布的，一塊銀白色的懷表靜靜地躺在裏面，在陽光下散發出金屬特有的耀眼冷芒。
帶著信心滿滿的笑容，徐盈將雙手收回環在胸前，不屑地睨了夏依依一眼。
神馬東西！夏依依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。
沈慕晨依然保持無動於衷的態度，看也不看那塊懷表，邊喝茶邊說道：“徐小姐，謝謝你的好意，但我不接受！”
“慕晨哥，我可是特意給你買的啊！”徐盈有點急了，黛眉不自覺地皺了起來，環著的雙臂又放回到桌上，一副不知該怎麽是好的模樣。
“徐小姐，你是慕蕊的表姐，同樣又叫我哥哥，所以在我心裏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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